天使与修罗(二十一)

♀悲伤武者♀

     公车飞奔在淡水河畔,河面上仅有微弱的波动,和一长串圆拱形图样。关渡大桥上虽车流不息,但真正沈重的,并不是那钢铁的车体,而是里头一颗颗强忍不平凡际遇的人心…

     在关渡桥头换搭另一线的公车,往八里方向行进,这一路上,炎没有多说话,除了「下车… 要换车了… 」「上车吧!  五个站次就到了… 」,他就是一直 着窗外,让我隐隐约约感受到,发生在他身边的遭遇。我随着他在一个不知名、也从未听过的地方下了车。炎转过头来对我说话…

     「等等有大约二十分钟的爬坡路,要是累了说一声,我们可以歇息一下…」炎平静的说着,我点点头。两个人跨过了马路,循着一条坡度不算小的单线柏油路前进…

     不过十分钟的光景,我就感到呼吸不顺畅、脚步沈重了起来,此刻我想跟炎要求歇息一会儿。只不过一抬头,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
     炎在我的前方三五公尺处,用沈稳的步伐一步步向上走去,在他的身後,很明显的感受到,其实他也走得相当吃力… 以他的个性,他不是个会折腾自己的人,为何现在,他却如此的坚持?  一步一步地,只是注视,就让我也感受到来自他脚部肌肉的酸楚… 猛吸了一囗气,我跟了上去,我知道,上头一定有什麽让他这一阵子低落的原因…

     转了个弯,来到了个墓园。「难道是炎的好朋友?  不是成为植物人麽?怎会在这里?  这… 」我当时在心里,还以为是刚出车祸的炎的朋友。只见炎同墓园的管理员打了声招呼,缓步了进去…

     在周遭都是台湾式的乱葬岗坟堆中,这里是少见整理井然有序的天主教式墓园。炎走到一处墓碑周围草尚未长齐的坟前,画了个十字、双手合十喃喃自语了起来,我低头一读,大吃一惊。

     「这是她麽?」炎放下手,我语气惊讶的问。

     「你看到了… 不是?」炎静静的说着,从怀里掏了包烟,开始抽了起来。一时间我的思绪呈现混乱,竟不知道要怎麽接续话题。

     「这是我的错… 」很快地,一根烟就燃尽了,炎深吸了第二根烟,缓缓的吐出後,向我道出来龙去脉。我聆听着这难以接受的事实,竟流下泪来。

     「如果我不要心情不好,她也不会想拉我去山上散心… 如果不是我坚持要叁加社团交接,她也… 」

     「别说了… 」我擦拭了脸上的泪水,制止了炎的自责。「如果如果… 人如果一直玩着『如果』的造句游戏,什麽时候才能走出阴霾?」两人又是沈默不语。

     「你的朋友呢?」我转开了较为悲伤的话题。

     「一个多礼拜前醒来了… 只不过下半身脊髓受了伤,没有办法用脚移动了… 」炎稍稍恢复了些,用比较不悲伤的语调说着。

     「只要没有死、或是生不如死就好了… 」第二根烟燃尽,炎又准备取出新的。我伸手夺了下来。

     「看看你现在的样子!  难道不是生不如死?!」我用严厉的语气斥责,打从心里,我是真的不愿意看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,变成现在槁木死灰的德性…

     「给我!  你没有资格评论我!」炎冷冷的瞧着我,要我将手中的烟交还。

     「不要!」我一个顺势将烟丢到旁边的陡坡下,让炎构不着。

     「你!」炎的两眼犹如要冒出火似的,直视着我。有一刻我简直以为他要挥挥拳打我了,闭起双眼,我等待着暴风雨的肆虐。

     「还真像… 哈哈… 呵呵… 」炎放下高举的右手,笑了起来。那种笑声让人联想起山穷水尽的失败者的狂笑… 他走到矮篱旁,跳坐了上去…

     「你们有些地方还真像,只是… 只是她是永远不能被取代的唯一呀!」说完,炎流下了眼泪… 没有哭泣的声音,只有泪水…

     「都过去了… 你该站起来了… 知道吗?  嗯?」从来没有想过,在印象里最强势最笑看世事的炎,竟然在我的面前毫不设防的落泪… 像在安慰因跌倒而嚎啕大哭的孩子,我让他靠在我的肩上,就像曾经他借给我他的胸膛… 此刻的心情是纯净无邪的。

     「让你见笑了… 」过了几分钟,炎像是止住了悲痛,转过身去用袖囗擦乾满是泪痕的脸,一边笑一边还在哽咽的说着。我摇摇头,示意无所谓。

     「走吧!  到海边去晃晃… 」炎跳下矮篱,就要离去。

     「等一下… 可以教我怎麽跟她说话吗?」我要炎教我一些天主教膜拜的礼仪。炎笑着点点头…

     一个钟头後,